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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欲从今夜白(全本)-24
来源:jkun资源站 发布时间:2024-04-01 01:29:11
第86话 图之却败
“如果你再这样冲动,总有一天,绝对是你先跪在她面前!”
殷夺瞪着弟弟,毫不客气地怒道。
然而两人心里却俱是一惊。
放手吧,放掉那个女人,不再想起惦记,也不要……因为她,而败坏了家族的生路。他们心里都明知道,现在的她,有这个本事。现在的形势,有这个趋势。
只是男人有的时候直线思考,不理解女性阴柔而多变的思维,自然思想上难以顺应统一。他们以前能够以亲情和名誉绑缚住单白,剪断她的羽翼,监视她的一切行动,却不了解现在的她究竟还有什么在乎什么不在乎,所以一时想起,打过的好牌,不管会不会已经成了一副烂得要命的臭牌,也要黔驴技穷地再使上一回。
殷家兄弟现在根本不能在医务室这样众目睽睽的地方动手掳走单白,因为一时不敢保证能否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甚至一旦被发现,给抖了出来,恐怕原本暗地里几大家族及势力互相使绊子的情形,立刻就会借机将掳人一事提升为正式战争导火索,光明正大地来一场激烈狠绝的无声厮杀。
他们殷家不怕,可是绝架不住人多。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他们殷家总不能对外因着一个女人为由头,就这样被人戳了脊梁骨,败了,还要被人鄙视得抬不起头来吧!
殷夺和殷罗并不在乎手段正大光明与否,只要速率外加有效,他们根本不介怀自己私底下的小动作小计谋到底是不是很令人不齿。
于是,新的一日,他们在公事上令人一时牵住乐正骁,来守着单白的宗执被医生护士绊住,殷夺和殷罗则大大方方领着那副自以为的好牌,进了单白病房。
殷罗当先笑道:“小东西,看看我们带谁来看你了?”
他一脸喜气,不知情的,恐怕还真要以为他有多好心,多关切,多么义不容辞!
单白侧了侧头,看向殷夺殷罗身后,那一对低着头不敢吭气的身影,微微勾起唇角,细声细气地说道:“两位殷少,你们不明说,我又哪里知道谁来了谁没来的?咱长的这对招子,可没放的那么亮,识人得清!”
最后一句,分明被她拖长了调子,似笑非笑地说着,无比讽刺。
殷罗被她噎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分明是看出那一对是什么人了,可是明面上她自己不说出口,话里话外透着讽刺,就是不让他占了半点上风!——他能不气?
殷夺站在殷罗身侧稍稍靠后的位置,听她那么一说,眼神暗了暗,却是不动声色,只将身后那两人推了出来,温声道:“来,见见你们的表姐。许久未见了,姐弟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殷罗从善如流地接口,“是啊,我和哥就先出去,不打扰——”
他正要说将房间留给姐弟三个好好“叙旧”却被单白很快打断,冷笑一声:“不打扰?怎么不打扰!——殷二少,我说你这做人可真是太无礼了吧!眼见着我伤了病了的,在这儿又多不舒服,还给我些个不三不四不明不白的人,愣充我哪门子亲戚——怎么着?殷二少,您就这么想见我不舒坦,什么人都带过来,硬是要将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她冷冷笑着,面上因为略略降低却并未好透的高烧染红了双颊,显得很是娇媚,却因为那一抹冷笑,显得妖娆而杀伐气甚浓。
殷罗不无委屈地想:干吗都骂我一个人身上啊?这蠢主意是哥想的嘛!我也很委屈很憋屈很无奈的好不好?
听单白句句点名道姓地讽刺他这个“殷二少”殷罗郁闷得只想挠墙!
那对闷头闷脑的小子慢吞吞地蹭上前,略略抬眼,含着压抑的惊慌与恐惧飞快瞥她一眼,又迅速敛下眸光,恭恭敬敬地齐声唤道:“表姐好!”
啧啧啧。单白轻轻摇头,含笑在心里感慨。环境和时光真的是再强悍不过的利器,当初小表弟们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不屑和高傲,总是那样高高在上,仿佛面前的她就是来霸占父母宠爱、掠夺关注目光的臭虫,恨不得一脚踩死,再有多远将她踢多远。
以前她不相信有风水轮流转这一说,因为那实在太宿命,也太认命。只是没想到,在她几乎完全认命的时候,上天又来了一场恶劣的翻转剧表演,而她则成了那个时刻最恰当的演员,出演了前半场莫名其妙而搞笑非常的戏码。
眼前,显然又是一例表演。
她掀开被子,小巧光裸的双脚轻轻踩进地上工整摆着的一对粉红色羽毛拖鞋。那拖鞋很小很精致,面上是毛茸茸的粉红,而鞋头很有爱地做成胖嘟嘟的形状,看起来好像一对拱着鼻子的粉红飞天猪,可爱到不行。
这手笔,也就宗执那么内心恐怖的人才设想得到这种Feel,完全拿她当宠爱得不行的四五岁小女孩来养,看起来简直恍若萝莉养成。
十足令人发寒的品味。
而单白披散着长发,柔柔的模样,身上穿的更是一袭粉白色的薄软棉布睡衣,显得她整个人小小的,娇俏的,好像一个精致的SD娃娃,让人只想碰在手心里细细疼宠着,或是束之高阁,生怕被什么人看到而抢夺去。
至少现在,殷夺和殷罗都差点急了眼,只想当即就将她带走,让那些个什么人的,永永远远都看不到她,碰不到她!她只能是自己的,只能是——可现实是,现在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放肆,要兵不血刃地让她亲自走回他们身边。能够尽可能地和平解决,他们也不想跟她撕破脸太难看。威逼一个少女就范,还是……自己在乎的那一个,以前他们可以不去理会她想什么,是因为自以为不在意,现在却不敢太过强硬。
只是他们的耐心有限,这次且看她以前关怀维护的表弟们能不能打出一副好牌的效果,再做决定。
单白悠哉走上前,两只娇小纤细的柔荑一左一右慢慢轻抚着表弟们的下巴,有些动作强硬地抬起他们的下巴,笑开了怀,“哟,这两位看着面生啊,不过长得倒是满清秀的!两位殷少,倒是舍得下手笔么!——来,跟姐姐说说,你们都是什么人啊?”
两个表弟齐齐一惊,不由得低呼出声:“小表姐,是,是我们啊!怎么你不认识我们了?”
单白挑了挑眉,仍是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笑道:“哦?我该认识你们吗?听这个口气,你们好像还挺重要的,我要是不认识,就成不识抬举了?”
表弟们噎住。连殷罗都不是她对手,更别说有求于人的他们了。这话题明显叫人接不下去!
殷夺也在后边皱起了眉。
她在想什么?打算着什么?这又是装疯卖傻地在走什么棋?
然而殷罗一抬眼,却是大惊失色。
单白凑近一个表弟身边,纤白的指尖柔柔拂过他俊秀的小脸,轻轻按在那微微颤抖的双唇上。柔软的触感令她不由得一笑,她贴得更近,不出所料,感受到表弟强烈一震,随后死死压抑的惊诧及厌恶情绪。
而那双略显炽热的柔唇距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直到……轻轻贴合在那上面,而她,忽地探出丁香小舌,在他的颈子上面飞快舔了一下。当即,表弟的脸刷一下子红了个透。
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即便以前横冲直撞飞扬跋扈的狠了,可也算单纯,哪经历过这种阵仗!饶是如此小儿科的逗弄,已然令他紧张惊讶得快要透不过气来,脑子里嗡嗡乱成一团,根本想不出还要说什么话做什么表演了!此时此刻,一切触感和火热全都聚集在颈边那缓慢而挑逗游移的舌尖上,如此敏感,令他双腿不禁颤抖起来,快要支撑不住自己。
殷罗那脸当即刷一下子掉了下来,二话不说立刻冲过去一把推开那可怜的表弟童鞋,再一把扯住单白的手臂,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你……你好哇!”
殷罗呲牙裂嘴,横眉怒目——此刻,相信任何词汇都难以描述他那恐怖混杂的面色。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殷罗死活不承认,他就是嫉妒了!
殷夺差点气得呕血。她是怎样?报复?爱现?还是……真的如他不敢设想的那样,在她失踪四个月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什么遇到什么,又是何种经历,会将原本一个单纯柔弱而厌恶情色关系的少女,变成现今……这个样子?
重点是……那是她的表弟!
表弟们显然吓呆了,因为房间里的三巨头你瞪我,而我方根本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木有发生过一样,完全一派轻松。
殷夺走过来,手指慢慢抚过她的红唇,用力擦拭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你……狠!”
他这一动作,单白的眼神闪了闪,她却很快微微一笑,眯起眼睛,让眼中的一切情绪都模糊起来:“谢谢夸奖~”“不过……”
单白微微一笑,“殷夺,请你记住!——这就是我,已然被你彻底毁掉的人生!”
“我会如此继续……”
“看着心疼?还是嫉妒?——无论是哪一种,谁的情绪先动,越激烈……呵呵,输的就越快哦……”
第87话 求就求吧
乐正曾经问她:你到底要什么?
现在,她说:我不知道。
******
宗执回来,同医生了解了单白现在的身体状况,没什么说的,就是一心细养最好。
他捧着青花白瓷碗,特地将一小碗温度适宜的清香肉粥一勺勺舀了,凑到她口边,还要好声好气地劝着:吃一口吧,吃一口吧!休息一下 广告时间:还在靠双手?怎么能够爽?论坛声誉保证!健康防早泄自慰锻炼器 真实口交快感体验 火热推荐!保持射精感30分钟,爽到晕 自慰全自动化 12种不同性爱体位震荡频率 点击进入
这位姑奶奶心情不太好。为啥啊?这几天一直被宗执三个按在屋子里不让乱动,身上的青紫啊伤疤啊虽然没有好个利落,但有时候痒起来难受起来实在叫她脾气差到极点,天天把宗执折腾得跟个孙子似的。
其实那天殷家兄弟拿那俩倒霉催的表弟来试探,面上她装疯卖傻,实际上心里那个气啊。不为别的,她真是厌烦看到玉家的那些人,再加上殷家兄弟的搅和添乱,叫她只想寻个由头,让殷家跟旁人狗咬狗去,死了干净了事!
想着想着,她这气性又上来了——不为别的,纯粹憋的!
“不吃不吃!”
她怒瞪宗执,总觉着他好声好气的,一脸和蔼的,看着就是一出纯找揍的样儿!“再吃,我都皮光水滑的情等着宰杀了!还吃个鬼!”
宗执一脸笑意盈盈的,丝毫不以为意,锲而不舍地追着撵着将一勺粥递过去,“乖,吃一口,再吃一口嘛……吃完了,我带你出门晒晒太阳,近距离转转,怎么样?”
得,连利诱都上来了。
单白拿眼角睨他,一脸你当我三岁小孩的表情,“外面有什么好逛的?无聊,无趣,烦闷,想死!——太想死了!”
她还重重点了点头。
宗执一听那个死字,眼角直抽抽,差点一个没坐稳,直接怒窜房梁。见她死活扭头左躲右闪地就是不吃饭,将勺子轻轻搭在碗沿上,他轻叹一声:“我的小姑奶奶,您到底想小的怎样,才能消停吃饭呢?”
这话说的,语调声气,无不真个是委屈至极,卑微至极。不过,若是看到宗执面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估计旁人,特别是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偷看的人,就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了。
单白翻了个白眼,嘟起嘴巴,认真地想了想,“求求我吧,求我,我心情一高兴,没准……”
向他眨了眨眼,飞过去一个很有深意的眼神,“就随你了哦……”
宗执不自在地咳了咳,从背后看去,好像连脖根都泛红起来。真个是叫外面的人大开眼界,心里直骂这不要脸的玩意,装的哪门子纯情!
宗执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单白的一只小手已经从被子地下钻出来,勾了勾他的衣角。那动作怯生生似的,玉白的小指头轻巧勾着,不放手,又有点害怕似的,晃了晃,扯了扯。
宗执一抬眼,正对上单白可怜巴巴里面似乎又带了点期望的神情,轻轻咳了一声,然后语调柔软感情丰沛地开口恳求:“小姑奶奶,求您吃个饭,多补充些营养,好不好?也让小的有个念想……”
说着,他勾唇一笑,空着的那只手倏地握紧了她作怪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另一手将青花小碗递到她面前。
“不够,接着说!”
单白浅笑倩兮地摇头。
宗执作为难状,想了又想,然后笑眯了眼,凑近她,“那……这么说……你乖乖吃了饭,除了许我的奖励,小的……什么都随你,好不好?想S就S,想试药就试药……小的悉听尊便……”
单白乐得故作风骚地摸了一下他光润的俊脸,然后张了张嘴巴,无声胜有声地示意。
他大喜,连忙重新恢复填鸭式行为。……怨不得单白吃不下去,在那耍性子。成天跟待宰的鸡鸭猪只似的,一个劲地塞营养饭食,吃饱了生怕不消化只长膘……换了哪个女孩子,能守得住这等所谓一级待遇?
殷罗那个眼气哟,当即冲出去直踹墙,边踹边骂:“宗执那个傻货!那女人就那么好,连自家一点男子汉气概和面子都不管不顾的?还要不要脸了!”
殷夺也是面色不豫。因为他根本没法想象——即便亲眼见了也不敢相信,原本面上阳光灿烂内心腹黑残暴的宗执,如今咋就成了这么个、这么个气管炎似的人物?
哎哟他的诸神,一个大雷劈死他吧!——实在看不下去!
殷罗在一旁念念有词地小声咒骂:“……这家伙,真是占老大便宜了!真叫人不爽,不忿……去他的!我怎么就不行……就不信了还……”
殷夺皱眉,“你说什么呢?”
殷罗飞快抬头,傻笑一声,然后倏地板起脸孔,无比正经地摇头:“没,没什么。”
然而心里却暗暗想着:只是……求求?求求嘛……有什么,额,有什么大不了的!面子重要,还是在乎的那个女人重要?面子再重要,连个女人都抓不回来,还有个屁用!
哥哥怎么想的,他不知道。殷罗只是在看见宗执这么低声下气而又前途很亮的形势下,忽然福至心灵。
阿白那个鬼精的小东西不是说了吗,就是要他和哥哥求她,那,那自己求就好了呗!——殷罗也算看明白点现状了,就照着哥哥的牌路走,拿那些早就被阿白看不上眼的亲戚威胁(还都是过了时的亲戚,阿白连死活都不愿意搭理)硬是要压着阿白的脑袋磨灭她的气势……何必?那小东西又是真的能心里舒服,对他们有好眼色了?
屁都没有一个!
所以说,哥哥那一套,什么冷静,什么先谋而后动的,根本都TM不好使!连宗执这种心肠冷硬的都化成炼钢水了,他还能嘴硬到哪里去?
只要一想起,他每每忆起以前同小东西在一起的情形,那个痛苦煎熬啊……现在想来,简直恨不得冲着自己那相当于没干好事的哥哥狠狠来上一蹄子!
嗯,殷罗决定了。他先瞅瞅风向,实在忍不住了……求算啥?看阿白那态度,应该也不至于要他三跪九叩首的,冲着以前那些日子那些情分,他去求了,她还真能掉了脸子不成?
(话说,你殷罗咋就这么能幻想呢?——叹气)眼角余光瞥到自己哥哥面上一片捉摸不定的奇妙脸色,殷罗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耸耸肩,决定这一次谁都别拦着他,谁拦着他去跟小东西求和,他就跟谁急!
第88话 碎梦如间
宗执满意看着单白将一碗粥都吃了个干净,俯身贴近她的小耳朵,低低说道:“应无俦来了。”
******
走廊上,应无俦一进来,殷罗也不发疯了,殷夺也不皱眉头了,兄弟俩齐齐瞪他。
单白因为应无俦的大力咆哮外加失手一推才弄得现在病榻缠绵,那仨人外加殷家兄弟很难给他任何好脸色。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就不算稳定的七人格局,如今因为一个女人……越发分裂。
“嗨……”
应无俦见那俩兄弟死死瞪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梗着脖子跟他们挥手打个招呼。
殷罗差点仿效鼻孔君,大大喷个气给应无俦看。殷夺态度还好,板着面孔勉强向应无俦点了点头,而后问道:“你来做什么?”
刚说殷夺的态度好些呢,立马硬邦邦地甩出来这么一句,饶是应无俦再镇定,难免心虚的刷一下子变了脸色。
殷罗立刻接上:“哎无俦,你最近不是挺忙的么,怎么有空来这边?”
他眨眨眼,“哦——对了,我差点忘了,那边(指着单白住的病房不远的一间门)是你的新欢吧?你是该去瞧瞧,要不然人家女孩子跟你耍点小脾气,看起来是情趣,若翻了脸……可就没兴致啦。”
什么新欢啦,又是没兴致啦,说得应无俦灰头土脸,脸色发青。应无俦狠狠瞪了殷罗一眼,咬牙切齿:“谢你吉言!我会注意!”
殷罗摆摆手,一副我很大度的模样,“不客气啦。”
得,应无俦懒得跟他纠缠,绕过两兄弟直接往里面走。殷罗拿肩膀不轻不重顶了他一下,应无俦有些火大地扭过脸,正对上殷罗一派轻松又鬼马的表情,完全让应无俦那股邪火没地方出。
只是,应无俦的手刚触到门把,便又顿住了。
透过门板上清透明净的玻璃窗,门内,宗执哄着喂着又给单白吃了一份水果餐,只是最后那一粒草莓,她刚刚咬在口中,露出小半个在小小的唇瓣外,宗执笑着凑过去,一口接住。
红红的汁水印在两人唇间,恍若再纯净不过的情人血。
应无俦说不清自己心头那一霎那究竟是个什么感受。从未有过的疼痛,一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感官,一时间入坠冰窟,一时间又像是被丢进焚化炉,每分每秒的热焰快要灼透了他的骨头缝,半点不留余地。
痛。
那是相比起父亲的常年漠视,慈姐的失踪与自己一手炮制出来她的死亡……还要深重的痛。
有什么在他心头缓缓流逝,一点点消弭,然后变成齑粉,风一吹,什么都剩不下。他好像有点发觉什么,可是说不清道不明,但此刻已经隐隐知晓,自己,的的确确,是失去什么,又是什么晚了,再抓不回来。
就像是明明缠在掌心的风筝线,看起来是那么牢固,可是一眨眼就断了,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当初,他拿了她的身份证明,带走了她……一切,一定完全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搭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滑落,最终被他紧握着贴在身侧。应无俦退后一步,却是不知道绊到什么似的,一个踉跄,叫旁边的殷家兄弟看着都觉得悬。但他稳住身形,深吸了口气,转身,向附近唐蜜的病房而去。
临走前,应无俦将手中的一个素色小盒端端正正摆在单白的病房门前。小盒上面打着缎带,柔软的,粉嫩的,只是在他离去后,渐渐落了灰,看起来那么黯然。
殷罗同殷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不出所料的讥诮,以及高深莫测的精光。他们也在等,等着做黄雀,等渔翁得利。
应无俦走进唐蜜住的病房。田欢不在,唐蜜正低头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一看就知道根本看不进去,书页翻得哗哗响,又时不时地皱眉撇嘴,好像全天下人都该着她米还她糠一样。
唐蜜还以为是田欢回来了,头也不抬,直接开口使唤人:“欢欢,帮我削个梨,我要润润嗓!”
应无俦哼了一声,“要我给你削梨?”
唐蜜不耐烦地抬眼:“削梨咋了?我吃爽了才有战斗力啊!”
然后,她一瞪眼,当即是噤若寒蝉,不敢再搭茬了。
这下可好!——唐蜜在心里那个叫苦不迭哟!原本应无俦一连数日都没来看过她,相比起隔壁那个柴火妞的屋子,三不五时就有那学生会的巨头人物上赶着串门子来,她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可最后连个应无俦都勾不上手,她都开始泄气了,天天也就是在田欢面前死撑着门脸,谁知道……今天正好在期盼已久的正主面前露了馅!
唐蜜想shi,非常想。如果这时候地上有个洞,估计她想都不想,直接捂脸跳里面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然根本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然而应无俦却是勾起唇角,没有温度地笑了一下,慢慢走到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惊恐和懊悔交织的神情,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来,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单白要那样鞭打虐待你。”
唐蜜心思飞快转了几转。她猜不透他这种用意,正如有些摸不准,此刻他看到她真正脾气却没有夺门而出或是斥责她的缘故。于是,她谨慎地回答:“以前……我和单、单小姐有一些不愉快。”
“哦?是怎样的不愉快,又是因为什么?”
应无俦淡声问道。
“当时,我和田欢倾慕殷学长的为人和学识谈吐,曾恳求单小姐代为介绍与殷学长相识,但是中间似乎出了一点小误会……而之后,在单小姐的生日party上,我们也曾请单小姐帮忙搭桥牵引,只需介绍一下即可。但之后单小姐以我和田欢为挡箭牌,自己却离开了……然后我和田欢两人,便被殷学长丢到右院去了。”
唐蜜说得不无可怜,而将她们之前将单白关在女厕,自己出去借机粘腻殷罗的行径却轻描淡写地隐瞒起来。
应无俦听着,一时没说话。他知道单白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而能够令她如今一反性子,对她们两个本就沦落遭难的女孩下了狠手虐打……恐怕当初她们两个的态度也是很有问题的吧。
应无俦完全没想着,自己现在的思维近乎于混乱和一味偏袒了。想当初,因为恨着单白,一看到唐蜜的柔弱倔强,就一门心思地认为人家好,单白什么都是恶心肠都是坏的都是狠辣得令人无法接受的;现在倒好,听着唐蜜的话,反而去想当初唐蜜和田欢二人是不是怎么怎么对单白不好了,单白会不会有委屈也无辜!估计啊,要不是唐蜜现在的态度比较谨小慎微,若还是如单白“教导”的那样,仍在应无俦面前装柔弱,指不定应无俦还会以为,就是唐蜜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太会假装,才会明里暗里让当初的单白吃了亏!
所以说啊,这男人有时候那个脑筋是很奇怪的,特别是当对于一个女人的心理和情绪开始慢慢转变向一个诡异而不可期的方向时,这男人简直……简直与白痴无异。
应无俦是个中翘楚,这个跟谁说,那都是无可厚非的!
他一直没搭腔,唐蜜从他波澜不惊的脸色上也揣测不出什么圣意,正惴惴不安间,田欢恰好推门进来,一打眼看到唐蜜一脸惶恐的,应无俦一脸平静地坐在一旁,还以为后者是来探唐蜜这个伤员的,还以为她们真要时来运转了,连忙热切地向着应无俦迎上去,同时不忘给唐蜜使眼色,示意后者赶紧耍起柔弱讨好那一套——单白不是还认真又细致地教过唐蜜,眉头要低敛几分,眼皮要怎么抬怎么垂,眸光又是何时亮何时暗……现在不耍起来,还等何时!
田欢看着唐蜜眼角直抽抽,只觉得唐蜜是心里乐翻了天,又因着装柔弱而不敢表现出来,这个喜不自禁才弄得面部表情诡异,也没在意,自然也没接收到唐蜜对她发送的求救和阻止电波。田欢勾起甜蜜的笑容,对应无俦寒暄道:“应学长是来看蜜蜜(吐了,咋不去Shi呢!伤势的吧……哈,看我,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应学长之前对蜜蜜颇多关照,现在蜜蜜伤势愈合的不错,也是承了学长的情啊!要不然当时情况紧急,蜜蜜还不得被某些人给折腾得——”
“欢欢!”
唐蜜一声疾呼,差点吓着侃侃而谈的田欢,还有正难得耐心听田欢大侃特侃的应无俦。见两人一个怒其不争一个眼神诡异地瞪着自己,唐蜜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对田欢道:“欢欢,我,我有点饿,能帮我点餐吗?”
田欢瞪大了眼,“蜜蜜,我走之前你刚吃过……唔,那个,你饿了的话,我再去叫点吧……”
说话根本没过大脑,不过这一次她被唐蜜挤眉弄眼到快要脸部抽筋的样子骇到,终于反应过来,应无俦现在的态度实在是悠闲耐心得太诡异了,根本不是她们能放肆的时候……可是,估计也晚了。她刚才那一席话,简直是既把唐蜜给推了出来,又在应无俦面前把单白一顿损,简直是自掘坟墓。
应无俦看了一通闹剧,自觉已经忍耐得太多了,沉住气,站起身,对两人淡声说道:“过些日子,唐蜜养好伤,我会叫人送你们出岛。以后你们不用再回来了,在家里好好待着,也保护好自己,免得日后再受伤!——到时候受了伤,可没人能那么及时送治了!”
说罢,他当即拂袖而去。只是,临出门前,他又冷冷甩下一句:“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自个的,就别总想着搭个不放!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唐蜜死死瞪着坏事的田欢。老天爷,她终于知道,为毛当初单白决定要让田欢来当那个打酱油的!就因为,她田欢,还真就是个打酱油的命!
田欢兀自喜不自胜,“可以回家啦?太好了太好了,咱们终于可以永远脱离那个该死的淫窟,回家过舒坦日子了!”
唐蜜长叹一口气,浑身散了架子一般摊在床上。
应无俦话里话外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她们以前对单白不仁,所以后来单白对她们不义,现在就算是扯平了。应无俦居中做个红脸,将她们捣腾走,免得单白到最后真的大开杀戒——他不想看她脏了手!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可若是她们在家里还要不知好歹的,想再回头找单白什么麻烦……恐怕,到那时,她们就真的没活路了。 梦碎裂的如此之快,令唐蜜几乎失掉全身力气。右院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虽然宣告结束,可那些残酷阴影仍死死压在她心头,势必要成为她一辈子的噩梦。
应无俦最后说的那句话……分明是记鞭子,蘸着辣椒水,狠狠抽打在她尚未伤口愈合的心头。
一切因她们的贪念而起,与单白交恶,却在事后假装不知,兀自认为自己的身份远高过她,这些小事翻过就算;之后对自己收拾过的人居然还偏听偏信,她们当初,怎么就没脑子到了那种地步?
唐蜜像是一瞬间被打通任督二脉,脑子清醒极了。
过往的自己如同还珠里面的NC,总是将任何人事看得如此轻易,以为这个世界里自己就是女王,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可是单白那个小人物,在事实上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让她看清这个世界,这个现实,还有那些爷们心里,到底装着怎样激烈的情绪,以及对旁人的残忍冷酷。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绕着自己转的,甚至没有任何人能够指挥得动,让它绕着谁转,离了谁就过不了。而她更应该记住,那几个人的世界,从来没有自己的位置,并不是装谁人的柔弱装得相像无比,就可以替代得了的。
唐蜜忽然想起单白这样做的用意。起初一直以为单白只是单纯对她们泄愤,而一手打造她唐蜜,却是要在应无俦身边培植眼线——可笑自己还一直心比天高,想借机一跃登天!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有的时候,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还要惦念对方。
第89话 心之盛宴
这一日,单白要出院了。
她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倚着一旁床头的矮柜,看床边正襟危坐地三大美男,眼角又瞥了瞥门口囧立的三巨头,不由拍手笑道:“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啊,这学生会几大人物全员到齐,简直令小女子倍觉蓬荜生辉,激动得快要死掉——”
“阿白!”
“宝贝!”
“骨头……女人!”
“小东西!”
【此处重音】“那个……”
六个男人齐齐不满地喊了起来,阻住她口中那个不吉利的字眼。她简直要把他们气死哟,对这种事情没半点忌讳,也不想想,她三番两次死里逃生,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经受一次次洗礼,已经远没当初那么强悍了!
单白嬉笑,住了嘴,大而清澈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可爱极了。不说话,嘟着嘴望着两方男人们就那么一方堵在屋子里,一方堵在门边,囧囧有神地眼神厮杀互瞪,她就跟看耍猴戏的一样,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你们来做什么?”
宗执面色不善,陶煜千更是语气恶劣地质问。乐正骁莫测高深地坐在一旁浅笑——我只看看,我不说话。
应无俦讪讪的,却是对着单白说道:“你出院,我想来接你……”
“干吗?”
陶煜千更不爽了,“你当我们摆设啊?用得着你在这猫哭耗子,做什么慈悲!”
宗执当即就黑了脸,差点冲着陶煜千的后脑直接来上一刮子。——他这二货,想说谁是猫,谁是耗子?
应无俦脸上火辣辣的。痛苦,郁闷,纠结啊!
殷夺和殷罗趁机凑近单白身边,殷罗更是揪着单白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阿白,跟我走吧!我给你弄一桌好吃的,咱们亲亲热热地——”
“谁跟亲热啊?”
乐正骁坐不住了,直接以臂隔开殷罗这个危险的火药筒子,将单白拉近怀里,“你们早就跟阿白没有任何关系!离她远点!”
单白笑眯眯的,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同样不出声却冷凝着脸的殷夺,正紧紧握住她的上臂,僵持着不让乐正骁揽走她。
乐正骁沉声说,“放手。”
殷夺抿着唇,眉头微微抖着,不说话,眼神动作却坚毅代表内心的决定。
殷罗挣扎。求?不求?还是……想尽办法带人回家,再在没人的时候……再求?——这叫一个心理挣扎,他就在求、不求,还有面子和女人之间来回晃悠。
乐正骁没敢用力扯三人之间的夹心馅饼——单白,但他也知道,殷夺同样不是能够轻易放手的人,所以敌不动,我不动,殷夺不出声不放手,他亦如此。
宗执和陶煜千加入乐正骁这方,气势汹汹怒瞪对方;殷罗贴近,应无俦眼巴巴地望着,虽然这边气势弱了些,但也是虎视眈眈,毫不放松。
作为当中的那个不太舒服的饼干夹心,单白面色不变,垂下的眼眸令人看不清内里流转的光色。只见她抬起头,笑着向两方说:“何必闹得这样不愉快?倒不如来一场公开竞争,一局定输赢!”
此话一出,乐正一方腰杆直了挺了,舒坦了,趾高气昂望着对面那方。殷夺殷罗俱是面色一变,而应无俦更是惨白。
若只是实力上的比拼,男人间的争斗恐怕对谁来说都是极为刺激带劲的挑战,谁都不会就此认输,一定拼杀到底。可是……乐正那一方已然占了太大的便宜,因为他们手里,掌握最重要的筹码,是单白的倾向。
她恨他们兄弟,恨应无俦,而乐正骁是带她回来帮了她许多的人,宗执又没有从根本上摧残凌虐她的身子,陶煜千……这个笨蛋可以不用提起了。
所以这一场所谓最终竞争,他们这一方,即便连同应无俦的力量,恐怕也只有落败的份儿。只要到时单白说一句反对,就算他们赢了,不还是照输不误!
两方人都这样想着,而殷家兄弟即便脸色难看,却扔死死抓着单白,不肯放手,好似这动作已成为一种条件反射,深深刻印在他们心头,只消她淡然扫来的一眼,他们就立刻稍息立正,绝对没二话,绝对不反抗。
单白一手轻轻推拒了乐正骁,在他哑然而后释怀的眼色下,她微微点头,随即身子稍稍靠近殷家兄弟的方向,微微笑道:“你们俩留下,我有话说。”
不甘不愿的应无俦被同样不甘不愿的陶煜千一拐子拖走,趁机发泄一下莫名其妙外加不敢置信的怒气。屋子里只留下单白,还有那对“心怀不轨(宗执语)”
的兄弟,临走前,乐正骁留给单白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笑笑,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就在不远,若是有什么意外,定会救驾及时,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的。
“什、什么事?”
殷罗一开口,紧张得有点结巴。
单白安坐床前,高深莫测地一笑,“好了,现在屋子里没人,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弄给我看。没准我一高兴,就……”
这话说得很是悬念,不过却让殷罗心虚不已。他总觉着,她定是看出他心里那些关于面子和挽留的挣扎了,所以才贴心(?地驱走那些碍事的,把个忏悔空间留给他……可问题是,这话要是被她真的这么明白点出来,他还真就乖乖求了饶……他殷罗,还要不要做人了?
于是,殷罗默了。
单白也不逼他,就那么轻轻松松一派悠闲地坐着,将脸扭向沉默不语的殷夺那边,同样笑问:“你呢?没话同我说?”
殷夺暗自捏紧了拳头。她的语气真真给他一种高傲的不得了的气势,像在说,分明是他们拉着她不放,要求着她哄着她,她才勉为其难留下个几分钟,抽空听听他们的心声……可是该死的!他为什么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和气力?
殷夺犹豫着,挣扎着,而身旁殷罗已然一声喊了出来,那么用力,像是要把心肝肺脾都挖出来给她看似的!
“阿白,我求你!求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殷夺切切望着单白,语气激烈炽热,仿佛吐出的是一股股炽烈的火焰,直要将她融化烧灼在他的热浪中。
单白挑眉,转向殷夺,“你呢?”
不置可否,没说殷罗的表现好还是不好,只看兄弟俩到底是不是统一了战线,在这方面一条心下来。
殷夺咬牙,“阿白,你实话同我说——你还在记恨当初我的所作所为吗?所以现在要一次次为难我,就是要看我寝食难安,还要为你抛掉所以身为男人的里子面子……你才能稍稍开心些,是吗?”
单白眨了眨眼,清淡地望向他,“那你先回答我,最初那一夜你便知道我不是船上的女人么?”
“……对。”
“知道我不是,明知我抗拒,却仍是不肯放过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人生,就这么被你毁了?”
她的语气仍是不急不缓,好像说的都是旁人的经历,根本与她无关。可正是这样的她,他们明知道不是真正的她,只是一种诡异的面具,可是他们戳不透亦战胜不了,惟有遥遥望着,心疼着。但即便明知未来会带给她如此深重的创痛,彻底更改了她的人生轨迹,恐怕当初,他们仍会坚持带她走,禁锢她,牢牢握紧了她,比已然发生的过去还要用力地……令她窒息在他们的怀抱里。
于是,殷夺笑了笑,没有任何温度地回答:“要一个女人,需要理由么?当初我没有想到,而现在,即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如此选择!——那时,我只记得,我是殷夺!我要什么,从来没有任何理由便要取走,从不需要解释和任何理由,我的字典里只有掠夺两个字!”
殷罗大惊失色,“哥!”
哥他都在说些什么啊!这样说,岂不是更惹恼了小东西!万一她一个不痛快,刻意放水让他们输了竞争,以后岂不是连见小东西一面都难如登天!
哥他一直都沉静冷凝,看起来一副除了家族重责之外,对任何人事都不感兴趣的冷清样子——殷罗心里使劲摇头:可我不是啊!不是啊不是啊……小东西,阿白,你别将我连坐喽,行吗?
殷罗不敢随意搭腔,只拿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直瞄单白,看得她都想笑。
只是殷夺……她点点头,随意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之后的宴会上见吧。”
殷罗急了,“什么意思?”
单白很无辜地看着他,“因为要准备宴会啊!具体事宜都由你们这些大男人负责,我呢,这些日子就尽量好吃好喝地养起来,免得到那时在宴会上不够光鲜亮丽,岂不是丢了大丑?”
“不会不会!阿白一直都是最可爱最漂亮的!”
殷罗打蛇随棍上,你说啥他和啥,绝对指东不往西,说那是鹿就绝不承认那是一匹马那伙的。“谁要是敢说你坏话,看我不办了他给你好好出气!”
“真的?”
单白拿眼角瞄他,上上下下打量,作估摸状。
他贼狗腿地猛点头,“绝对比金刚钻还真!”
单白呵呵一笑,随手一指,“那么现在,办给我瞧瞧!——把你那冷面包青天似的哥哥带回去吧,我累了,要跟乐正他们回去休息。”
说着,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看不见的灰,摇曳生姿地往门外走。身后忽地伸过来一只手臂,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单白一抬眼,看到殷夺那张冷脸,微微勾动唇角,吐出两个字:“等我!”
她轻哼一声,语气莫名:“到那地步再说!”
说罢,用力甩脱他的禁锢,她大步而出。
身后,是殷夺高深莫测的微笑,以及殷罗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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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舞会,在单白的授意下,负责敲定宴会邀请人的乐正骁,没有邀请除她之外的任何学院女生。整场宴会的宾客也不算多,大多是与学生会几大巨头利益相关的家族成员,各个皆以能够收到这场宴会邀请为荣。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宴会的背后真实目的,却只源于对一个女人的争夺。
乐正骁,宗执,陶煜千,殷夺,殷罗,应无俦,各个蓄势待发。他们自己心中也有忐忑,也在考虑,这一场竞争,究竟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还是只便宜某一方,亦或是……最最不可能的,只便宜了哪一个人?
谁都不知道。他们对于结局不敢妄加揣测,正如根本琢磨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这一场竞争的游戏规则,他们也全然不知,只等着她出场,为他们细细解惑。
这一场宴会办在殷家兄弟的宅子里,除了不对外开放的二层寝卧,以及学生会“聚会”专用的三楼会议室,宾客或聚集一层客厅,要么就是从另开启的通道,直接上了三楼天台。索性宾客不多,整栋房子用于一群人的欢乐哈皮还是足够地方的。
单白尚未出场,殷家兄弟坐镇宴会主场,朝着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乐正骁远远飞过去一个挑衅眼神:看吧,这一场还是我们有优势!要不然又怎会选我们的宅子!
乐正骁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淡淡收回眸光,疏离客套的浅笑着同面前的人打着太极。他心里也在纳闷诧异,不舒服也有,因为同样的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单白要将宴会地点定在明明看不顺眼的殷家兄弟家里!
宗执同样不痛快。殷家兄弟那是在得意个什么劲啊?就这么笃定?真是叫人看了不仅火大,还想直接一把火烧了他们房子,看他们还得瑟个毛线!
陶煜千是抓心挠肺。这几天,不管它是周一周二还是周几,单白一推四五六,哪里都不去,就在乐正骁的宅子里耗着当宅女,说要养伤,却又不见他们,搞得是传说中的公平那一套!——屁!要真是公平,干吗不住别人的地儿,偏生便宜了乐正?
应无俦这叫一个愁苦。单白不待见他,其他人看着他也没好脸色。那天他将她的身份证明用小礼盒装了放在门前,事后也不知她收到没,他还不好意思去问!——能不苦吗?
乐正骁笑着推拒身前围着的人群还要再套问什么的意图,向殷家兄弟的方向走去。同时间走过去的,还有宗执陶煜千以及应无俦。六人围在一起,四下里眼神拼杀,噼里啪啦全是火花。
“阿夺阿罗,今天你们两兄弟很是春风得意么!”
宗执率先开炮,捏着鼻子似的哼哼。
殷夺脸色冷了一下,殷罗则针锋相对地回敬:“好说好说!不过某些人看样子是嫉妒了,还真是要不得呢。我想小东西可是很讨厌男人这副样子吧!”
一句话顿时打翻一船男人。要说嫉妒,他们几个谁不嫉妒?这些日子,哪怕是单白的一个眼神,一句随口说的话,那都是他们要死死抓紧的风向标,不敢错过一点讯息。单白明目张胆将宴会举办场地权交给殷家兄弟,也怨不得他们会做出任何联想。
陶煜千甚至从各方面各角度钻研了下,殷宅到底哪里值得单白青眼了。——说方位,也就是距离那个夜晚看起来比白天更漂亮的湖是最近的,正正挨着水边,近距离看去,一定更美(虽然陶煜千是个不会欣赏美景的粗人,也不想承认);论宅子大小,也不过是统一规格,面积和构造最大最好的,当算学生会主席乐正骁的房子!要说最不靠谱的风水,他还特意请了风水师傅来瞧,最好的还是他陶宅!就殷宅这个“阴宅”来说,又是名字反冲,八字相克,属相有问题的……总之,人家师傅就一句话:风水不好,大大地不好!恐有血光之灾!
陶煜千朝着殷家兄弟直撇嘴。一阴宅,不就是开个宴会,至于现在美得跟胜券在握了似的嘛!乐吧乐吧,等出了事,惊了阿白,看你们怎么收场!——反正,陶煜千就是坚决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嫉妒了这种男人要不得的心态!
乐正骁沉稳地说:“现在阿白还未出场,孰是孰非届时自有阿白来评断,我们又何必尚未开始就先厮杀的叫人看了笑话去!”
宗执点头,却是带着高傲地扫了殷家兄弟外加二货陶煜千一眼,哼了一声,“笑得这么早,也不怕闪了腰!”……所以说啊,男人嫉妒起来,吃起醋来,可真是小家子气,外加令人哭笑不得的幼稚。
她自门外缓缓走来,高挑纤细的身形宛若一阵清风,脚下五寸高的精致水晶鞋衬得她整个人晶莹剔透。单白穿的是一套Chanel的黑白薄纱长礼服,暗色的内里是柔滑的丝绢,细密贴合肌肤,而外面则罩着一层薄薄的素色轻纱,腰间绣着暗黑闪亮的蝶翅,以亮色软革细皮带在腰间细密缠了数圈,显得那纤细修长的腰肢更加亭亭玉立,不似弱柳扶风,反更加傲然娇媚。而在她走近时,男人们才发现,她那片瘦削滑白的美背全然暴露在外,惊、慑、艳、绝,吸引住在场大半看到此景的男人们。
如应无俦陶煜千之流的,看到这情形,气得眉角直抽抽。须知,当初她那片美背就勾走了他们几个的魂儿,更别说那些更没定力的男人!宗执忙不迭上前,解了扣子就要脱下礼服外套给她罩上,却她被轻轻推拒。
单白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几个男人快要喷出怒火的视线注目下,轻轻转了个圈,然后笑问:“怎样?我的养伤成效,可还明显?”
太显著了!明显是太出乎人意料了!这下,现在当场的所有男人眼都直了!
就在她那一旋身的动作下,连同学生会众人,都看到她挽起的长发下,肩背上那朵火红火红的野蔷薇!
那花仿佛是生就在她肩头上,每一丝线条,每一片转折细腻的颜色,如此均匀细致地铺散开来,透入她柔滑白皙的肌肤中。素色而大胆的衣裙,雪白雪白的美丽肌肤,背上却纹绣了那一大片鲜丽多姿的花朵……她的一切,恍若都那么矛盾,却又综合起来那么美妙,魅惑,勾魂夺魄!
当即就有人直了眼睛,端着酒杯就要上前。宗执和陶煜千拿一双眼睛当探照灯使,可着劲儿地四处翻眼白,瞪人,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正主即到,殷罗贪看那美景,忘了动作。殷夺叹口气,示意宴会正式开始。
乐曲响起的瞬间,单白面前立刻多了N多只手,直直向她摊开。
乐正骁说:“阿白,可愿赏光,与我共舞?”
宗执说:“你真美,令我心动!”
陶煜千说:“宝贝,我粗人一个,不过跳舞还行!”
殷夺说:“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殷罗说:“阿白,我想念你。”
应无俦说:“阿白,对不起……但我同样,想与你一舞!”
单白抬起眼,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她仿佛看到,面前神色各异却同样激动热切望着她的男人间,似乎有个蹩脚的生涩的身影,还穿着那一套不算合身也不搭调的墨黑西装,扭曲的微笑,故作沉默。
那个人,从不敢明目张胆对她伸出手,却又在转身后,面带祈求地望着她,眼睛里明明写着渴求她的观望……她的心有点疼。
这几天,某时她会一个人出海,到那个人的墓前坐坐。眼前灼着袅袅青烟,伴着宁静辽远的香气,她会低低对着那块冰冷的石板,说一些心底话。
她说:我这一生,伤害往往来自于那些男人。不论他们是什么身份,关系又是怎样的亲疏远近,但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见我越痛,心里才越舒坦。
她说:你看,你给了我温暖,却又很快收走。徒留我一个,算什么呢?
她说:为什么无法再继续给下去呢?悬在半空里,不上不下,比死还难受!我还怎么,如你所愿,勇敢得下去?
单白低低一笑,微一旋身,手心抵在桌沿,擎着一杯酒高高举起,“不!这第一支舞,我要送给另外一个人!”
说着,她轻快退开他们身边,滑入舞池中央,谁抓向她的手,一时间竟扑了个空。她的一手环空,另一手握着高脚杯,抬到相当于一个正常男人肩高的位置,就那样,自己一个人,转着,环着,脚下分明踩准了节奏,姿态却又慵懒悠哉一如林间漫步。
水晶杯中盛着大半酒液,而她一圈又一圈轻快地旋转,那酒液居然只是微微倾斜,半滴都没有洒出来!她一个人舞着,自顾自的,仿佛这宅子里,这个世界,谁都不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是她一个人独舞的世界,一曲舞罢,她便要羽化升仙一般!
渐近乐曲尾声时,少女纤细的手臂微微展开,擎着酒杯的那只手微微一倾,内里深红如血的酒液如线一般倾流而出,直直洒落地板上行。
他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都到了这地步,他们若还看不懂她是在凭吊什么,这辈子绝对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们知道,自己已然是争不过一个死人,可她呢?她的心里,难道还是只有那个死人吗?
她在笑,细密喘息着,面颊绯红,漂亮极了。单白走向他们,勾起唇角,指了指头顶,示意天台的位置,“叫上面那些人都清场吧,我们之间的游戏……呵呵,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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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白站在天台栏杆旁,独自。男人们心里有些忐忑,想过去,想靠近,想腻味着她讨讨饶……可是谁都没敢动作。
她不让。
夜色下的湖仍如那次校庆舞会时一般神秘美丽。只是那夜再美的湖景,却抵不过殷夺对她毫不客气的掠夺及不顾自尊的讨欢,压抑成了一份不堪的记忆。
单白转了个身,背脊倚着有些冰冷湿滑的栏杆,望着那几个排排站的男人。小岛上就是这点不好,一到了夜间,虽然温度变化不算令人难以接受,可是这种金属类制品的表面便覆盖上一层水汽,捏着只觉容易滑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