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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jkun资源站 发布时间:2024-04-01 01:29:54
第六十五章、
致命毒药华山派派自开派以来,各代都曾谆谆告诫门下弟子,除非是生死关头,否则不得使用这门千回落雁剑,原因就是为了这门剑法太过凌厉险奇,一旦出手,必有死伤,也正因为如此,这门剑法向不轻传,就连肖金奇也不会,只知道皮毛而已。如今杨文远居然使出这门剑法,不禁令肖金奇吃了一惊。
肖金奇没想到杨文远居然会使这门剑法,又羨又妒,又怒又恨,心道:“我几次向师兄要求传我这门剑法,想借剑谱一观,师兄总是推三阻四的找藉口不传,没想到却传给了他的弟子,当真是欺人太甚。”
越想越怒,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华山派,当面向‘华山绝剑’莫荣臻质问。
肖金奇虽然没学过这门千回落雁剑,但也知道这门剑法以螺旋为形,愈转愈险,愈险愈狠,乃是参照南雁回峰,一圈比一圈高,一转比一转紧的山路绕旋而创。派中所谓‘松泉云石,雁落天都’之语便是形容华山派之高,秋雁南飞之际,旋腾绕峰而上,到得最高处的天都峰,已经无力再上,遂有雁落之语传世。也正是说这门剑法转到了极处,便将如雁群力尽,颓然而崩,也就是最后的杀招,‘雁落天都’。
曾长崎被困在杨文远的剑圈之中,只觉压力奇大,而且不住增长,眼中所见全是晶光跳跃,星华闪芒的剑影刃雨,一圈又是一圈,一缠又是一缠,剑刃颤动发出冷风飒飒,身子就彷彿被人用一条条银索密密麻麻的绑起来一样。杨文远的剑每转一圈,曾长崎承受的压力便重了一些,鼻息也短了一点,呼吸急促,体内已有气力掏空之感,自知再不想办法突出杨文远的剑法禁制,不待他使最厉害的‘雁落天都’来对付自己,自己就会先被活活累死了。
王笑笑和杨紫琼两人藏身樑上观看华山派两大弟子斗剑,强弱之势,已经很明显了。知道凭曾长崎的剑法技艺,要突破千回落雁剑的螺旋剑网是不大可能了。心中不但没有高兴之意,反而有忧心之色。
杨紫琼悄悄在王笑笑耳边低声道:“师兄,你看怎么样?帮不帮?”
王笑笑眉头微紧道:“再过十招,这姓曾的必败,恐怕还会死得极惨。只是…这门千回落雁剑耗力甚钜,纵使他能杀了这姓曾的,也必是元气大损,之后恐怕挡不住那‘云中鹤’肖金奇三招。”
杨紫琼道:“是啊!师兄,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师兄,你救救他们好吗?”
王笑笑见杨紫琼向自己央求,楚楚可怜,他早先见杨文远,长青林两人情深意浓,誓同生死,早有援手之心,师妹既然开口,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点头道:“我不会让他们俩人被杀就是。”
杨紫琼见王笑笑如此说,当即面露笑容,舒了一口气,在王笑笑脸上快速的亲了一口,知道以王笑笑剑法之高,功力之深,即使在场的华山派弟子一齐拥上,也不会是名震天下的歌魔笑花郎对手。
这时,杨文远的千回落雁剑已将近使到极致,随时均可下杀手,只要腕上用力,剑刃一压便成。曾长崎则是满面大汗,脸上尽是惊恐骇惧的神色,汗透重衫,几乎已经完全看不清楚杨文远的剑法走势,脸上、肩上、腿上、腰上,以及胸前都被杨文远的剑锋划过,鲜血点点飞洒,溅了开来。地上血迹斑斑,甚是可怖。肖金奇见亲传弟子危急,已是千钧一发的当儿,再不救,曾长崎这条命就算是送在杨文远手中了。
心中大怒,正想提剑而上,拯救自己的徒儿。突然脑中一个意念闪过,暗忖道:“不对,我若出招救长崎,这么一来就无法看清这姓杨的小畜牲剑招变化,待会儿他再用这门剑法对付我,我不清楚他剑招变化,岂非大为吃亏?”
想念道:“也罢,反正我的弟子不少,死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长崎这小子心机深沉,连我有时也要防他一防,不如趁此机会让杨文远杀了他,我再趁这小子力尽之际将他擒下,逼问千回落雁剑的剑法,就算他骨头硬不肯说,还有他那貌美如花的老婆可以享受享受,嘿嘿,回山之后,我立了这趟大功,师兄还敢不传我这千回落雁剑吗?嘿嘿,妙极,妙极,这曾长崎不可救,不可救。”
王笑笑初时见肖金奇满面怒容,伸手及肩,就要抽剑出招,突袭杨文远。脸上一冷,寒气凝容,只要肖金奇敢妄动,王笑笑就会毫不客气地让他尝尝歌魔笑花郎的手段。他的一双眼睛就彷彿是黑夜中的两盏明灯,栖枝树上的猫头鹰,紧紧地盯着肖金奇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肖金奇手掌才碰触到剑柄,脸上怒容已如紧弓缓弦,渐渐地放松开来,表情虽然仍是一付忿怒的模样,但看在王笑笑眼中却发觉了肖金奇脸上的忿怒是装出来的,并非打从心底的发怒,双目闪烁,依稀露出丝丝诡谲难明的笑意,狡狯之意,表露无遗。不禁心里一阵嫌恶之感窜起,彷彿看见了长虫蜥蝪一类湿冷黏滑的东西,浑身不舒服。
就在这时,杨文远的剑招已经转到极致,手中三尺青锋在瞬间化成一个闪动的大青球,森森寒气逼得曾长崎毛发俱落,将曾长崎紧紧困在剑网之中。只见曾长崎眼中现出哀求恐惧的神色,毛发和着汗水,血水黏在脸上,身上早已是鲜血淋漓,体无完肤,口中发出荷荷之声,几次开口欲言,却是强行忍住,眼中尽是害怕,那么的无助,心如死灰。
杨文远一接触到曾长崎的哀求眼光,心中不禁一软,想道:“他虽然向来与我不合,但从来没有害过我,我…我该杀了他吗?”
再瞧曾长崎浑身血汗湿遍了衣服,狼狈之极,人被困在千回落雁剑的剑圈之中,彷彿喝醉了酒,东倒西跌,只一眨眼的时间,身上又多了三道血槽。心下犹豫,实在委决不下。
自来行剑之道,便在於‘心无窒碍,镜心通明’这八字诀,如此使剑方能行云流水,空灵潇洒,也才能做到‘意所当行而行,意所当止而止’的剑术绝诣,快慢随心,自在如意。如今杨文远这一迟疑,正是犯了剑道大忌,心滞於物,意难通达,剑法中自然露出了空隙,现出了破绽。
杨文远剑法露出破绽,王笑笑在樑上看得雪亮,心中大骂道:“混蛋,对敌之时居然用心不专,当真混帐透顶,你道你有两条命吗?”
心中虽急,但也不好出手,毕竟杨文远已佔了上风,再要暗中帮他,实在说不过去。
杨文远剑法略滞,曾长崎身处千回落雁剑的剑海之中,感受最深,一觉压力变轻,立刻大叫一声:“师父救我。”
手中剑自然而然的对准杨文远的破绽猛刺,剑上贯注了毕生内力,顿时剑光闪烁,银练披展如霞,洪流骤吐般向两侧怒涌翻出。
这一剑他为求生存,运劲之凝不可谓不猛,剑势之出不可谓不尽,剑刃破海分波,居然逼开了杨文远的千回落雁剑,当胸向杨文远连人带剑猛撞过来,去势之尽,正是不成功便成仁,死中求生的最后一击。
杨文远这一念之仁,局势顿时逆转,反而变成了他身陷绝境,曾长崎一剑中宫直刺,眼看就要洞穿他的胸膛。杨文远万念俱灰,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阖上双眼,就待闭目等死。
突然‘噹’的一声,曾长崎长剑落地,激起数星火花,双目鱼眼般暴突,满是血丝,口吐白沫,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双手不住狠抓自己的胸膛,鲜血由他的指缝中涌出,胸口上满是抓痕,口中发出荷荷之声,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染的土地庙的黄泥地上都变成了诡异的腥红,於月华照射下闪闪有光,异常恐怖,似是邪灵附体般,发狂疯了似的到处挣扎乱抓,面容狰狞扭曲,如地狱中的恶鬼,九幽下的怨魂,看得一众华山派弟子骇然,不自禁的向后连退了数步,心中寒气直冒。
杨文远骇然睁眼,一张眼就看到曾长崎状似疯狂地挣扎向他抱来,跌跌撞撞,哑声嘶吼道:“救…救……救我,救…救…”
杨文远悚然急退,暴喝道:“出去。”
双掌合什翻出,掌力如两扇门般向左右拂出,撞在曾长崎胸口。曾长崎闷哼一声,血洒长空,被杨文远掌力劈飞,背对着肖金奇向他当头压下。
肖金奇没想到曾长崎居然会弄到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状若疯狂的境地,曾长崎飞来,本想伸手去接。突然想道:“不对,其中有诈。”
双手急缩,连忙侧身躲过,喝道:“滚开。”
右足踢出,正中曾长崎的臀部,将他踢飞数尺,‘砰’的一声,在地上滚了几滚,沾了满身泥泞,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死活不知。
长青林则惊呼一声,紧捉着杨文远的手臂焦急的问道:“夫君,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
杨文远摇摇头道:“没有,我很好。”
看着曾长崎方才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大人,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躺在地上不动了,心中不禁油然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对刚才自己一招‘开门见山’将曾长崎震出老远不禁感到内疚,心中后悔想道:“他刚刚明明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我却还是出手将他劈退,不免…”
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暗忖道:“奇怪,曾师兄怎么会突然好像中毒一样,口吐白沫,莫非…”
倏然回头,双目凝视着长青林问道:“你使了金蚕粉?”
长青林呆了一呆,默默的点了点头。
杨文远脸色一沉,就要发作。他自九岁就被叔父送往华山派学艺,拜在华山派派掌门‘华山绝剑’莫荣臻的门下,是华山派派中年青一代最有前途的后起之秀,从小就受莫荣臻教导薰陶,为人要光明正大,不可偷偷摸摸,暗箭伤人。因此今日一战,虽然形势强於人,若不用非常手段,杨,桂两人实在难以突围,但曾长崎一来没使阴谋诡计,二来他是正正当当向自己挑战,依杨文远的想法,当然就该与他公公正正的决一雌雄,岂可暗中施毒伤人?当下脸色难看之极。
长青林见杨文远脸色铁青,不发一语,心中害怕,紧紧地捉着杨文远的手不放,眼中满是泪光。
杨文远心中百感交集,他一向自命侠义,正大光明,虽然以卧底的手法潜入苗疆,盗取毒门三大奇毒‘五行散’的解药,但背后实在有杀父灭派的深仇大恨在,没想到到头来,同门要追杀他,毒门也派人要追回五行散的解药,虽然如此,他自认行事有充足理由,不失风骨,还算是个汉子,但长青林以毒伤人,在他心中却是耿耿於怀,视之为奇耻大辱,当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给他解药。”
长青林一呆,心知杨文远如此说话,那是不容她违逆了,沉默了一会儿,由怀中掏出一只包好的药包掷向肖金奇道叫道:“这是金蚕粉的解药,和水给他服下。”
肖金奇江湖中打滚多年,事事可疑事事疑,多年的经验已经将他训练成一只老狐狸,见杨文远一句话就让长青林取出金蚕粉的解药,不禁心中大疑,忖道:“金蚕粉的解药珍贵无比,价值千金,何况双方为敌,岂有如此轻易就将解药予人的道理?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心中怀疑,自然对长青林丢过来解药不敢大意,深恐长青林借物传毒,那时就不妙了。
当下退了一步,肖金奇大喝一声,寒光一闪,蓦地精芒流动,剑影纵横。肖金奇瞬间出剑,一式‘云迷雾影’长剑甩出,剑刃上纯用阴力,剑身霎时间柔若杨柳,向前递出,剑尖发出一股吸力,将那丢来的药包整个以内力黏在剑锋上,剑法老练沉凝,隐含后招,显然对长青林这药包深具戒心,不敢贸然用手去接。
杨文远见肖金奇这一剑稳狠凝实,剑意不绝,虽处敌对,仍不自觉的喝采道:“好剑法。”
肖金奇冷哼一声道:“这还用你说?”
瞧了瞧黏在剑尖上的药包,再瞧了瞧躺在地上,满身泥泞,生死不知的曾长崎,寻思想道:“这药包中的药不知是真是假,倘若是真,我若贸然将之毁去,不免暴殄天物,看在本派弟子眼中也必说我见死不救,藏有私心。此药若是假,反正长崎显然身中剧毒,离死不远,这里十数位本门弟子都是人证,只会说是杨文远夫妇杀了长崎,绝不会算到我头上,我反而领有大功,何乐而不为?”还在靠双手?怎么能够爽?论坛声誉保证! 高级硅胶视频范冰冰下体真实状态倒模而成 高度仿真阴部外形,肤质柔软细腻!内置大颗粒突起,贴近女性生理构造,体验更真实感受...吞吐有致,不可抵挡!点击进入
就想伸手去拿剑上药包。
忽然心生一念,想道:“不对,她若在药包上涂毒,我这一伸手去拿岂不是中了她的诡计?还是先叫个弟子来做比较妥当。”
心下惴惴,转头向身后弟子道:“长生,你来把这药包拿去给长崎和水服用。”
那叫长生的弟子脸色剧变,显然甚是害怕,手脚不住觳觫发抖,迟迟不敢出来。
肖金奇见此怒道:“叫你出来你怕什么?有师叔在,没人伤的了你。”
那叫长生的弟子虽极力镇定,但不知怎地越是想镇定,越是抖得厉害,语音发颤地道:“师…师叔,那…那…有……有…”
他因害怕,讲话居然结巴起来,半天说不到一句。
肖金奇怒道:“我叫你做,你做是不做?”
那弟子只是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
肖金奇见他吓成这样子,气得厉喝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当场把你宰了。”
他话才说完,突然‘唉呦’一声,那弟子突然踉跄而出,瞧那前冲之势,显然是被人暗中推了一把,这才越众而出,并非自愿。
王笑笑和杨紫琼两人在樑上瞧得一清二楚,看得直摇头,心中均想:“这群华山派弟子个个贪生怕死,师奸徒诈,当真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好蛋。”
肖金奇向众弟子骂了一声:“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混蛋,一点用处都没有,真是一堆饭桶。”
众弟子嘴里不敢顶撞,心中却道:“你还不是一样,只会耍师长威风,自己也不敢去拿那药包。”
肖金奇长剑递向那弟子面前,‘诺’的一声道:“拿去。和水让长崎服下。”
剑尖冷气逼来,那弟子不禁打了个寒噤,微退了一步,还待说些什么,但一瞧见肖金奇那严厉之极的眼神,彷彿就要杀人般,那还敢出言求饶?一咬牙,硬着头皮,伸手颤抖着去拿那黏在剑上的药包。
杨文远太息了一声,忍不住道:“王师弟,你放心,那药包上没有毒的。”
王长生只能苦笑,手指已经碰到了药包,心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次就算是豁出去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心里虽然这么想,手臂却不听使唤,依然发抖。
肖金奇又骂道:“胆小鬼,没用的东西,懦夫,华山派派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可耻,丢脸丢到家了。”
第六十六章、毒门弟子
尽管肖金奇骂声不绝,他自己却也不敢去碰那药包。王长生迫於无奈,手指已经碰触到药包了,若要中毒,恐怕他现在早已身亡了。当下一咬牙,想道:“一次污,两次秽,反正我已经碰到药包了,再毒也不过如此,不如舍命一搏,挣个好名声,没的死后还被师兄弟笑话。”
心意既决,再无顾忌,反而容易放得开手脚,将那药包内的解药和着水让曾长崎服下。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曾长崎,王长生两人身上,众人并非关心,而是要看服下了解药的曾长崎和碰触到药包的王长生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有什么中毒的异常现象。静待了一会儿,才听到曾长崎的喉头发出微弱的声声,气若游丝的道:“王…王师弟…”
语音既低,距离众弟子又远,听来并不清楚,但众弟子都是喜动颜色,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均想:“太好了,药包无毒。”
肖金奇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想道:“幸好药包上无毒。”
转念又想,心中既悔又怨,暗道:“早知道那药包装的是真药,就不用给长崎了,还不如自己收起来,没的浪费了给这要死的小子。”
不禁暗叹,搥胸顿足。
看着王长生正将满身血水泥泞的曾长崎扶起走回来,突然又想道:“不对,毒门毒技,无孔不入,说不定长生已经中毒了,只是一时不显而已。”
骤然大喝一声,剑尖指着两人道:“你们两人到那边去。”
王长生一愕,敢怒不敢言,只有忍气吞声的扶着曾长崎走到一旁的树下,倚树歇息,恨恨地从后面瞪了肖金奇一眼,肖金奇则收剑回鞘,不理两人死活。
肖金奇冷冷地扫了坐在树下的曾、王两人一眼,转而面向杨文远,长青林两人,森然道:“杨文远,你对同门下毒,该当何罪?”
杨文远闷哼一声道:“你待怎样?”
肖金奇冷冷道:“杨文远,你戕害同门,罪大恶极,我肖金奇今日就要正我华山派门规,你觉悟吧!”
突然间肖金奇右肩一沉,运气於背,背上长剑猛然弹出,‘铮’的一声,白光闪动,剑柄在前,剑尖在后,向杨文远射来。
杨文远大吃一惊,暗道:“这是什么功夫,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心念电转,不敢有丝毫大意,挺剑一挑,肖金奇的长剑在空中转了几圈,反射了回去。
肖金奇正要他如此,身子抢上,一把握住回射长剑的剑柄,剑刃颤动,急如星火,出剑快疾狠辣,唰唰唰唰,连出四剑,划了四个圈,彷彿水潭之中同时落下四颗石子,水波激荡,圈纹扩散。
杨文远是华山派弟子,知道肖金奇这一式剑法是华山派‘松泉云石’四大剑法中的‘玉泉剑法’。这门剑法,向以清波冷洁见长,但在肖金奇手中使来却是清冷中带着狠辣,灵动中挟杂着沉稳,实是华山派剑法中前所未有的剑招。心中暗惊,忖道:“师父曾说过肖师叔这几年练剑不缀,大有进境,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境界。”
当下採取守势,杨文远手中剑剑锋微转,斜带横削,以‘寒松剑法’对应。这门寒松剑法以苍廪劲实,寂然弥坚为剑意,取得正是‘松柏后凋於岁寒,鸡鸣不已於风雨’的精义,与玉泉剑法正是相生相剋的剑招,杨文远以此剑法回应,正是他自小就练熟了的剑法。
肖金奇暗自狞笑道:“笨傢伙,你放着千回落雁剑不用,却以寒松剑法来跟我过招,你道你在‘松泉云石’本门四大剑法上能胜得过我吗?”
剑法倏忽一变,由玉泉剑法变成了灵云剑法,剑式翻腾,云掩雾涌,层层叠叠,如波涛卷来,激得四下风生,寒气凛冽,当真就如同在那高山绝顶之上,劲风拂衣,云海绕峰,无边无际,四下观望,俱是白茫茫的剑光。
杨文远暗叫一声不好,极力想抢到外门,突破肖金奇的剑招圈缠,以便能使千回落雁剑来败敌。但肖金奇人狡如狐,岂会让他轻易破围而出,以千回落雁剑来对付自己?手掌一紧,剑法使得更密更疾,心中打定主意,绝不让杨文远有机会使出千回落雁剑,因此剑法使来可以说是招招狠辣,全是致命的剑招。
杨文远心中叫苦,额上汗水涔涔而下,接不到几招,肖金奇长啸一声,剑光暴涨,嗤嗤嗤嗤数响,一连四式快剑,直劈,横削,斜斩,回击一气呵成,四式如一,精妙之极,就连樑上的王笑笑和杨紫琼两人也都心中喝采,暗自叫了声:“好。”
杨文远接下了前三式,第四式却接不下了,被肖金奇一剑回击后拖,在右胁下划了一道长达近尺的口子,鲜血急涌,染红了衣衫,连袖口也被切下。
长青林见丈夫危急,不救不行,娇喝一声道:“住手。”
黑影抖动,一条长索如灵蛇般窜出,点向肖金奇面门。肖金奇正想补上一剑,将杨文远斩於剑下,突觉劲风扑面,带着微淡的甜香,向自己甩来。大惊急退,手中剑翻上一挡,‘噹’的一声,索剑交击,各自退开,谁也不胜谁。
就这么一挡,杨文远已经趁机跃后,躲开了肖金奇的追击,胸口剧烈起伏,只是吸一口气,胸部扩张,牵动胁下肌肉,便觉中剑处火灼般热烫,痛入骨髓,挨了这一剑,杨文远伤得委实不轻。
长青林虽然将肖金奇逼退,但却丝毫不敢大意,长索垂到地上,双目则紧盯肖金奇,左手手指探在腰间,似是捻了什么东西在手上,只要肖金奇稍有异动,长青林霎时便能行动,施毒用索,决计不会再让肖金奇伤自己丈夫分毫。
以武功论,就算两人联手,肖金奇却也不惧,但长青林乃是毒门弟子,毒门奇毒,天下一绝,最是令人头痛,也是肖金奇最忌惮的。若是中了毒后,当场便死,那还是好的了,若是被毒门奇毒弄的半疯不疯,要死不活,那才是最恐怖的,这也是为什么华山派派处心积虑让杨文远到苗疆去卧底,偷盗那五行散的解药药方,事成之后必须杀人灭口的原因,否则这事传了出去,一来毒门不会与华山派派干休,其他武林人士觊觎这解药药方的也所在多有,日后自然麻烦不断了,甚者还有灭派的危险。
肖金奇出招受阻,心中大怒,恨不得当即出手将两人擒下,但又忌惮毒门毒技厉害,不敢贸然出手,一时间僵在当场,进退不得,眼神闪烁,不住寻找可趁之机。长青林自知武功不及肖金奇,所仗者仅是身上的金蚕粉奇毒,制得肖金奇不敢妄动,更是全神贯注,凝神注意肖金奇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彼此均深怀戒心的当儿,只听门外的华山派弟子突然有人惊呼道:“死了,死了,曾师兄和王师弟都中毒死了,那药包解药是假的,两个人都死了。”
杨文远身子一震,听得外头众弟子的叫喊声,又惊又怒,喝道:“青林,你骗我?”
长青林也是一呆,急忙回头向杨文远辩解道:“文远,我没…”
话还没说完,肖金奇见有机可趁,趁长青林心神大乱之际,当下一剑快如闪电的向长青林颈项斩下,又绝又狠,显然已决心要置长青林於死地,不再存将长青林生擒猥亵之心。
杨文远见肖金奇骤施突袭,随即狂吼一声:“贼子,休伤吾妻。”
奋不顾身的连人带剑向肖金奇撞了过去,只攻不守,长剑迳自刺向肖金奇的小腹,剑势狠恶异常,是玉石俱焚的打法。奈何肖金奇出招在先,动作又快,这一剑又是蓄足而发,出剑之快,比平日更快上数分,别说杨文远有伤在身,纵使让他完好无伤,恐怕也未必挡得了肖金奇这一剑,因此杨文远这一剑虽狠,却还是慢了一步。
眼看长青林一时疏忽,就要惨死肖金奇剑下,这时王笑笑再也不能做壁上观了,冷哼一声,手中小石弹出,化成一道白线,‘噹’的一声,小石打中肖金奇的剑刃。
肖金奇这时才惊觉土地庙中居然还有别人,掌中长剑已被王笑笑弹出的小石击中,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长剑彷彿被人用铜鎚猛击,劲力反激,震得手腕酸麻无力,全身如受雷殛,长剑几乎脱手飞出。
而王笑笑也在小石弹出的同时,神鹰般俯冲而下,又快又疾,一闪立至。
王笑笑两手朝杨文远,长青林后领上一按一提,逍遥紫气的神功内力贯入,当下杨长两人力气彷彿被瞬间抽乾,整个身子空荡荡的,如老鹰捉小鸡般被王笑笑整个提起。步伐一迈,竟然虚空踏出七尺,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华山派派众弟子想将王笑笑拦下,却那挡得住王笑笑的神功?三拳两脚就被踢翻在地,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王笑笑乘风而去,消失林中。气得肖金奇暴跳如雷,啣尾直追。
王笑笑虽然背揹一人,手提两人,负重达两百余斤,但仍然是奔行奇速,飞跃纵跳不失敏捷。杨、长两人被王笑笑提在手中,只觉强风刮面如刀,又冷又劲,不禁心下骇然,想挣脱王笑笑掌控,奈何重穴受制,全身形同瘫痪,连真气都运行不起来。
肖金奇则紧追在后,大呼小叫的叱喝要王笑笑停下放人,王笑笑不去理他,只管在林上飞奔,月夜驰骋。
肖金奇人称云中鹤,轻功自然委实不弱,初时还能紧追王笑笑,只落后四、五丈,不时的还在王笑笑身后连连发掌,只不过他掌力不强,劲风难及,全都打了个空。
王笑笑冷哼一声,体内逍遥紫气发扬宏奋,全身微热,双臂怒振,形若大鹏展翅,搏扶摇击九万里,长啸一声,一道宏亮雄浑的啸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如海波交叠,后浪激前浪,前浪顶后浪,波涛滚涌,啸声回荡山区,一时间四处皆啸,如黄钟大吕,庄严肃穆,啸声虽尽,余韵不绝。
肖金奇初闻王笑笑发啸,并不以为意,虽觉王笑笑内功深厚,也不过尔尔。及至王笑笑一啸而万山皆应,千松风动而百谷俱鸣,四下旷野回音,足底林涛相和,不禁心里骤寒,骇然而惧,速度便缓了下来。
他胆气既衰,速度缓了下来,本来就落在王笑笑身后四、五丈距离,这下子立刻拉大到十丈左右,再加上王笑笑奔行了一阵子之后,体内真气愈用愈出,速度益形增快。
没一会儿,转过一个山坳,便失了王笑笑踪影,鸿飞冥冥,没留半点痕迹。
王笑笑甩开了肖金奇之后,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双目环视,看看是否有歇息的所在。
杨紫琼在他背上突道:“师兄,到那山坡上面去,那里有个山洞。”
王笑笑点点头道:“好。”
足下一用力,逸出林中,身子如纸鸢飘飞,随风而至。待得力竭势尽之后,才又单足一点,怒矢急出,窜上坡顶,果然发现有一处隐密山洞。当下大步而入,将背上的杨紫琼及手上的两人放下。
王笑笑舒了一口气,伸手在杨、长两人背上一拍,真力贯入,杨、长两人立时觉得被抽乾的精力在刹那间又回来了,长青林首先跳起,见杨文远挣扎着要起身,连忙伸手将他扶起。
杨文远看了王笑笑一眼,感激道:“多谢恩公相救。”
曲膝一弯,就要跪下。
王笑笑笑道:“不用客气。”
大袖轻摆,一股无形柔力拂出,登时将杨文远托住,让他跪不下去。
杨文远心中一惊,眼中露出钦敬之色。
王笑笑只是笑笑,随即转向杨紫琼问道:“师妹,你觉得好些了吗?”
杨紫琼甜甜的一笑,点头道:“好多了,睡了一觉,看了一场斗剑,我精神正旺呢!”
说着,瞄了杨文远一眼。
杨文远脸上一热,甚觉羞愧,低下了头。他自九岁起就在华山派学剑,於华山派一派有特殊感情,如今被外人瞧见华山派派内斗,虽然自己受到本派师长追杀,但自觉仍是华山派派的一份子,家丑外扬,实在是脸上无光。
王笑笑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长青林,道:“你受伤不轻,还是尽快包紮的好,免得伤势恶化了。”
杨文远经他一提,果然觉得中剑处伤口隐隐做痛,只是稍一用劲,伤口便有破裂之虞,当下由长青林帮他清理伤口,包紮妥当。
这时,王笑笑才有时间好好打量两人。那杨文远长得甚是斯文俊朗,鹅蛋脸,远山眉,一表人才,看似孱弱,实则一双眼睛清明有神,坚定卓绝,柔中带刚,一望而知必非池中物,做华山打扮,彷彿便是一个周游天下的书生文士,儒雅中英姿焕发,虽然身上受伤,脸色苍白,兼之血迹斑斑,衣衫破烂,但仍不掩其容光英风。心中暗道:华山派果然如同书上说的那样子,文山武林啊!
再看长青林,只见她长得极为柔美,尤其是肌肤雪滑玉嫩,白如秋霜,比杨紫琼还胜三分。凤眼含黛,樱唇小巧,眉宇中略显忧色,身穿苗服,露出了手臂小腿,发束金环,腰缠黑索,身材纤细,容颜秀丽,实是千中挑,万中选的出色美女。眼光则是温柔之极,痴中带恋,静静地看着杨文远。
王笑笑暗中喝采道:“好个美女。”
回头瞧瞧杨紫琼,只见她正顽皮地向自己挤眉弄眼,伸吐舌头,笑靥如花,清秀绝俗,洋溢着青春热力,与长青林沉静寡言的柔美截然不同,两人春兰秋菊,各自擅场。
杨文远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向王笑笑感激问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言语相当客气。
王笑笑笑了笑道:“我叫王笑笑。”
杨文远口中喃喃低声念道:“王笑笑,王笑笑,这个名字好熟,我好像在那里听过似的?”
杨紫琼见他居然不知道王笑笑大名,忍不住便道:“就是歌魔笑花郎王笑笑嘛!”
杨文远闻言一惊,失声道:“歌魔笑花郎王笑笑?”
两个眼睛瞪的老大,注视着王笑笑,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王笑笑似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自嘲似得笑道:“有什么不对吗?”
杨文远看了半天,仍是一脸狐疑,小心谨慎的问道:“你真是七魔十三仙中的歌魔笑花郎王笑笑?”
王笑笑笑笑道:“如假包换。”
顿了顿,笑问道:“怎么?你不信?”
杨文远搔了搔头,道:“不是我不信,而是歌魔笑花郎王笑笑成名已久,当我在华山派学艺时就听过师父提起,我只道歌魔笑花郎王笑笑年岁应该在三十到四十之间,或着年纪更长,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怔怔地瞧着王笑笑。
王笑笑笑着接下他未完的话头道:“只是我年纪不大,恐怕也不大你几岁,看起来不像,可是?”
杨文远脸上一红,被王笑笑说中心中所想,连忙解释道:“恩公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王笑笑失笑道:“我怎么会误会?这种事我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有好几次我说我就是歌魔笑花郎王笑笑,别人还不相信呢!都说我在吹牛,招摇撞骗,想用歌魔笑花郎的名义赚几两银子花。还有人说我王笑笑是个白鬍子老公公,说得口沫横飞,江湖上就是有这些似是而非的传言,说的煞有其事,其实全是瞎掰,当不得真的。”
说着,笑着摇了摇头。杨文远则有些困窘的笑了笑。
长青林生长在苗疆,不知王笑笑之名,当下将身子向杨文远靠了一靠,悄悄地在杨文远耳边问道:“夫君,歌魔笑花郎王笑笑是谁?他在中原很有名吗?”
杨文远点头道:“是啊!歌魔笑花郎属七魔十三仙之一,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与……”
说着,向长青林瞧了一眼,续道:“他跟你师伯‘毒魔’茹龙闲一样,是齐名的高手。”
长青林噫了一声,惊异地瞧着王笑笑。
长青林胸无城府,久长苗疆,於汉人的进退应对不甚清楚,心想道:“他才多大,居然就可以与师伯齐名?不知道是真是假?师伯的功夫我是见过的,可以单掌破碑,一指碎石,连像师父这种不轻易服人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师伯的武功在她之上,他恐怕是在吹牛吧?”
她不善挢揉做作,心中想什么,脸上就显现了出来,当下露出怀疑神气,上下打量王笑笑。
王笑笑见她不住打量自己,似有不信神色,笑笑问道:“你不信?”
长青林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我看你年纪不大,不会是歌魔笑花郎吧?你是开玩笑的?”
王笑笑笑道:“歌魔笑花郎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冒他的名?”
长青林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歌魔笑花郎有什么好,也不知道歌魔笑花郎的武功有多高,我只知道你最多也只大我三,四岁,不太可能与我师伯齐名。”
王笑笑一怔,问道:“你师伯是谁?”
长青林略带伤感地道:“我师伯就是‘毒魔’茹龙闲。”
第六十七章、鬼毒啸音
王笑笑,杨紫琼两人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本来两人在那土地庙将救两人之时,就已经知道长青林是毒门的人,只是不知长青林在毒门的份量地位如何,因此一直不提,这下顺水推舟,既然长青林的师伯是毒魔茹龙闲,则她在毒门的地份应该不会太低。
王笑笑心中一动,想道:“她既是毒门中人,说不定会解黑龙紫血之毒,如能得她臂助,则师叔出关之日,指日可待。”
杨紫琼也是同样心思,暗忖道:“师父中了黑龙紫血毒,正需要毒门的解药,说不定她可以帮助我们。”
张口欲言,忽然又想道:“不对,我如果这时向她要求黑龙紫血解药,不免让她怀疑我们因功要挟,那时好心便成了歹意。还是暂且忍下的好。”
硬生生地将已到口中的垦求的吞了下去。
长青林见杨紫琼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兼之脸色黯然,颇有颓丧之色,不禁问道:“这位姐姐,你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杨紫琼心中一动,半真半假地苦笑道:“没有什么,只…只是…唉,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长青林见杨紫琼面有难色,似乎有什么事缠绕心中,委决不下。她生性善良,乐於助人,当下毫不犹豫便道:“姐姐尽管说无妨,若有我需要帮忙的,我们一定帮忙到底。”
说着,走上前去,握住了杨紫琼的手,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杨紫琼先是一惊,本能反应就想立刻收回双手防禦,以免对方存有异心,趁机出手。待见长青林语出至诚,毫无做作。伸手相握,正是她表达善意友谊的表现。脸色温柔之极,就像邻家的大姊姊般,令人十分想跟她亲近,善良体贴,语音柔和,不禁脸上一红,感到汗颜,心道:“她以至诚对我,我却是心中另有图谋,想骗她的解药来帮师父解毒,用心未免龌龊了些。”
忍不住就想出言解释,哪知她身子方动,右腰中掌处骤疼,彷彿被人在伤处狠狠地打了一拳,身子往左一移,不禁痛得哼出声来,伸手紧抚伤处。
长青林惊异问道:“你有伤在身?”
不由分说,伸手就向杨紫琼伤处摸去。
王笑笑双眉微皱,身子略向前倾,只要长青林有什么不利於杨紫琼的举动,便可即刻出招,置长青林於死地。
杨文远只见王笑笑身子一倾立回,以为他是关心杨紫琼伤势,当下向王笑笑说道:“恩公不用担心,我妻的医术不错,定可为恩公夫人减轻痛楚,治疗伤势。”
王笑笑脸上一红,对他笑了一笑,杨文远也向他笑了笑。
王笑笑知他江湖经验毕竟不足,一点都没有防人之心,看不出自己那身子一倾用意为何,也不点破,心中有点惭愧,却又暗自摇头,忖道:“我虽然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行走江湖,又岂能毫无警戒心?瞧他半点防人之心也无,如此经验,又怎能行走江湖,是‘云中鹤’肖金奇那老狐狸的对手?”
瞧那长青林正小心翼翼地将杨紫琼的衣服掀起,察看她的伤势,当下向杨文远使了使眼色,示意两人先出去,杨文远会意,当下与王笑笑走出了山洞。
只见明月挂天,冰轮皎洁,四野还不时传来唧唧虫鸣,几声宿鸟振翼的飞击声。微风送来,令人精神一阵爽朗,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清凉直达发稍,彷彿整个人吸入了一大片水晶,连空气都变得碎碎的,只要一吸气,就好似瓷瓶碎裂般,清脆冷吟,水声泠泠,彷彿心中流过一抹清泉。
王笑笑伸展双臂,尽情呼吸,远远地就看到天边略白,心道:“怎么?折腾了这一会儿,居然快天亮了?”
杨文远也看见了天边微光,忍不住便道:“天快亮了。”
王笑笑嗯了一声,双目凝视远处,似有所感,好一会儿才道:“是快天亮了,好久没看日出了。”
杨文远感怀的道:“我也是。”
杨文远双目向远方眺望,痴痴地凝神看着天边,只见穹苍渐明,黑暗慢慢退去,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这让我想起了华山派看日出。”
王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杨文远叹了一声,双目微闭,良久才道:“我记得当我在华山派的时候,师父待我极好,时常带我到天都峰看日出,同时也会督促我在峰顶练剑,藉黎明时那似亮未亮的微光训练眼力,那时我们好亲近啊!有时师父还会顺便在袖中藏几块糕饼,怕我饿了,就有东西吃,只可惜现在…我…我……恐怕不能回华山派了。”
一念及此,不禁触景伤情,心中感慨万千。
王笑笑听他话声感慨,不禁也叹道:“师恩浩瀚,爱妻难舍,那也是人间难事了。”
杨文远身子一震,转过头来向王笑笑问道:“你知道?”
王笑笑淡淡一笑,道:“你们在土地庙讲的话我在樑上都听得清清楚楚,若非见你不愿背德杀妻,依我平日的个性还不一定会救你。”
顿了一顿,突然道:“看,日出了。”
杨文远转头向前看去,果然,天边白云卷涌,成堆成堆地向四方开展,时而云海幻变,波涛山立,彷彿要吞噬大地,气势汹汹,时而轻柔似雪,飘灵若羽,令人忍不住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投入如棉的云海中,享受那超凡绝尘的舒适。
由云下发出丝丝微弱的阳光,则像镶嵌金箔似地,隐隐的在云海边缘处镂上金边,白云彷彿受到蒸烤般,渐渐转红,半白半红,光华掩射,似透非透,似明非明,就像是美人饮酒后玉面酡红,媚目流波,令人心醉神迷,痴痴地望着远端云破日出。
王笑笑双手负背,足踏坡顶,整个人悬在坡沿顶边,承受山区劲风吹拂,衣衫后飘,猎猎有声,身子却是挺得笔直,如崇山峻岭,沉凝雄稳,彷彿是不败的天神,独立迎风。双眼似凝非凝,极目望去,只见天边朝日初昇,一派阳和浑厚,云耀金波,霞彩流辉,眼睛微瞇,依稀便瞧见七彩霓虹化做千丝万缕的无数天光,红黄蓝紫,锦缎灿然,网也似地将大地整个紧紧罩住,整个人突然觉得精神在恍忽之间似乎变得有一点浑沌,有一点清明,彷彿足不履地,身子飘荡欲飞,心中虽感惊讶,但奇怪的是,灵台却是平静的很,没一丝涟漪,没半点尘埃,无垢无染,一派祥和。谧静安然,幽寂清朗。
王笑笑闭上双眼,不以目视,只以神遇,放松全身肌肉,三万六千个毛孔全开,让肌肤自由的感受风的清凉,光的和煦,双足虽不用劲,却仍然牢牢地钉在坡顶,不动摇分毫。精神向全方位扩展,就好像旭日东昇,光华逐渐延伸到天地间的任何一个角落,没一处遗露。整个人在刹那间突然热了起来,体内真气活泼泼的四处游走,毫无窒碍,彷彿自己变成了一道光,一片羽,那样飘空回舞,无所不至,心中陡然想起了淫魔李长风也就是邪神所说‘空’的境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笑笑才缓缓睁开双眼,身上热暖暖的,眼前强光刺目,原来王笑笑独立山坡,面日而立,已有好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已够太阳爬上山头了,当下伸手略挡日光照眼,似叹似赞的道:“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啊!”
心中回想起前世小时候自己的老院长曾经为了增长见识带他畅游名山大川,足迹遍及中原各地,曾在泰山极顶‘玉皇顶’之东的‘日观峰’‘探海石’上观日出,后来,来到着这个世界上,同样的那时他已经是个少年了,所学剑法已约略成形,只是对於剑道,还只是停留在似懂非懂的阶段,不是很明白。
淫魔李长风也就是邪神曾教他‘以神化剑’的心法,奈何他那时年纪尚轻,未能领略这套剑道心法,只觉得泰山观日出,云海变幻奇奥,尤其是色彩变化,绚烂多姿,令人叹为观止,但也仅止於对天地造物之奇,感到惊服,并未进一步深思冥参,更上一层楼,求道於剑。
今日不知怎地,似乎是受了杨文远感叹师恩的影响,居然不知不觉地在凝观旭日之昇的同时,心中若有若无的意念牵动,进入了淫魔李长风也就是邪神所谓‘以神化剑’的心法,也就是‘空’的境界,这时才了解到淫魔李长风也就是邪神的师传心法奥妙之处,真真正正的以心,而不是用眼,来看日出。
王笑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四下一看,杨文远已经不在了,当下飘身回洞。王笑笑还未回到洞口就听见洞中有人正在讲话,似是在解释什么,停步凝神,侧耳倾听,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
只听得洞中长青林的声音传来道:“夫君,你相信我,我真的没给假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中毒死的,但我给他们的确实是正确无误的金蚕粉解药啊!”
语音中挟杂着哀求,哭音,以及些许恐惧。
杨文远则长叹一声,突然问道:“我且问你,你让我交给我师父的五行散解药可是真的?”
长青林又伤心又忿怒,语音发颤道:“你……你…怀疑我…我给你师父假药?”
杨文远则静立不答,似是默认。
长青林眼泪直流,续道:“你…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我…我跟着你,到处被人追杀,还为了你背叛师门,帮你取得了五行散解药,你…你怎么可以怀疑我?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说完,低声啜泣,想是极为伤心。
杨文远静肃无语,一言不发。
王笑笑在洞外听得眉头直皱,忽然警觉心起,暗忖道:“奇怪,怎么没有听到师妹的声音,难道……”
心中打了一个突,脸上杀机骤起,想道:“如果他们敢不利於师妹,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本非容易冲动之人,只因关心,一时胸中杀意萦怀,洞中只听得长青林的啜泣声。
良久,杨文远才叹了一声,向长青林安慰道:“青林,别哭了,我们是同命鸳鸯,生死都在一起,这一生是永远不分开了。”
长青林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既幽怨,又欢喜地道:“你相信我没给你假药了?”
眼眶中犹带泪光,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眼前带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痴痴地瞧着杨文远。
杨文远苦涩的一笑,不敢与她的幽怨双眸相对,眼光避了开去,叹声道:“青林,其实我并不是怀疑你,也不怕背负毒杀同门的大罪,我知道你温柔善良,不会给人假药,只是…只是…我实在想不透,为什么我们的解药反而会毒死了王师弟和曾师兄?”
长青林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给的确实是真的金蚕粉解药,不会错的。”
杨文远嗯的一声,当下陷入苦思。
长青林怔怔地瞧着沉思中的杨文远,幽怨双眸中闪过一丝迷惘,她本以为她了解他,但是方才他居然不相信自己,还怀疑自己给了肖金奇假药,毒杀了王长生和曾长崎,心中骤感酸楚,满腹委屈,张口欲言,却见杨文远埋头苦思,似乎甚是烦恼,当下幽幽地叹了一声,叹声低回轻曳,如嫠妇夜悲,牵人心肠,一颗珍珠般的眼泪自眼角悄悄落下。
王笑笑听得她的叹声,淒楚苦涩,怜意骤起,心中大骂道:“这个莽夫,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胡乱责怪人,真是该打。”
胸中一阵冲动,就欲抢入洞中将杨文远大骂一顿。
他脚步才向前跨出半步,心中突然想道:“我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冲动?”
心中疑念既起,当下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湖,念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有什么资格介入?”
一念及此,便沉住了气,缩回踏出的右足,继续倾听洞中动静。
其时山洞中一片静默,寂然无声,众人呼吸可闻,王笑笑功力既高,当下便听得山洞中有三人的呼吸声,其中一人呼吸深缓有力,其他两人则较为急促短扬,显然功力较为不如先前一人。王笑笑呼吸声入耳,便知杨紫琼夷然无伤,可能只是被长青林弄得睡着了而已,当下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
王笑笑想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好像有点僵,我若现在进去,不免有些尴尬,不如…”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远处传来尖锐哨音,彷彿一缕钢丝抛向天际,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耳中却极不舒服,令人心浮气燥。王笑笑微一皱眉,心中暗骂道:“这是什么鬼哨声?这么难听?”
就想走进洞中瞧瞧杨紫琼。
他人才走入洞中,便瞧见长青林脸色丕变,双手发抖,表情害怕之极,似是看见了什么山精鬼怪般,双眼瞪的大大的往洞外看,身子瑟缩,脸色苍白,没半点血色,上唇紧咬下唇,颤声道:“鬼…鬼毒哨……”
杨文远见长青林居然如此骇怕,忍不住将长青林抱在怀中怜惜问道:“青林,青林,你怎么了?”
关切之情,溢於言表。
王笑笑见杨长两人相依相偎,心道:“我本来还以为她们两人在吵架,看来应该只是个小误会罢了。”
但见到长青林居然如此害怕,几乎是哨声一响,就整个人打颤发抖,不禁奇道:“莫非那哨声另有乾坤,是毒门的人追来了?”
他心中疑团满腹,脸上却半点不显,只是淡然笑道:“啊,你回洞里来了。”
杨文远没想到王笑笑居然会在这时候进来,自己还紧抱着发妻,不禁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一红,有点歉然道:“我看恩公看日出出了神,因此不敢打搅,恩公不怪我先进来了吧?”
王笑笑笑道:“如果我连这种事都怪你,那我王笑笑岂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眼光扫了两人一眼,最后落在躺在一旁了杨紫琼身上,试探问道:“我师妹她……”
长青林不等他问完,便勉强挤出笑容道:“她内伤不轻,幸好处理得宜,我让她服下了我们苗疆独有的‘桃花酒’,让她先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好了。”
王笑笑对她微微一笑道:“那就真的多谢你了。”
长青林也对他笑了一笑,这次笑容自然多了,似乎因为有了王笑笑,杨文远两人在旁,遂感安心不少。
这时,那哨音又再度响起,所幸那哨音逐渐远去,显然吹哨人已经走远了。
长青林原本绷紧的心情,这时才得以缓和,吐出了一口气,放松身子,自言自语道:“走了,总算走了。”
王笑笑和杨文远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知为何长青林会如此害怕,但都猜得到这吹哨人大概十有八九是毒门的人。
长青林看了两人,幽幽地叹了一声道:“刚才那是本门的鬼毒哨音。”
王笑笑和杨文远两人闻言都是心中大悟,均想:“果然不错,是毒门的人。”
长青林低声续道:“那鬼毒哨音是本门有紧急要事时召集门人的信号,凡是听到哨声的人必要放下手边工作,依沿路信号赶往集合,否则,杀无赦…”
说到这里,香肩一阵微抖,哨音虽过,她仍是不自禁的害怕。
杨文远站在长青林身旁,见她害怕,不禁将她紧抱怀中,低声安慰道:“有我在,不用怕。”
长青林向他甜蜜的笑了笑,低声道:“有你在,我不怕。”
只觉得心中温暖喜乐,就算是毒门的人立时找上来也不怕了。
杨文远则是默然地笑了笑,心中总有一个阴影挥之不去,虽然怀中拥着长青林,对她异常怜惜,但一想及恩师‘华山绝剑’莫荣臻可能拿到假药,心中就是一阵焦燥,心神不宁,偏偏又不能对长青林生气,憋在心中,只能苦笑。
王笑笑旁观者清,冷眼看着两人对话神情,一个是心悬恩师,满怀无奈,对爱妻略带歉意,另一个则是忧喜参半,全心爱恋,对夫君百依百顺。看在王笑笑眼里,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便在这时,杨紫琼娇艳的脸上闪过一丝红光,嘤咛了一声,缓缓地伸展了双臂,揉了揉眼睛,心道:“奇怪,我怎么睡着了?”
一张眼便见王笑笑对她笑笑问道:“师妹,你醒了?”
脸上不禁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嗯!”
杨长两人见杨紫琼醒来,不便人前当众拥抱,当下略略分开了一点。
杨紫琼噗嗤一笑,娇颜俏喜道:“你们不用顾忌我,要抱就抱,反正你们已经是夫妻了,又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说完,向两人眨了眨眼。
杨长两人听得满脸通红,脸上热辣辣的一阵困窘,不知怎么回答。
王笑笑则心里暗笑道:“师妹又在捣蛋了。”
杨紫琼斜眼一瞄王笑笑,笑问道:“师兄,你刚才在笑什么啊?”
王笑笑心道:“好傢伙,要找我碴来了。”
若无其事的微笑道:“没什么,你太多心了吧?”
杨紫琼哼了一声道:“是吗?”
王笑笑笑笑道:“是啊!”
杨紫琼还待说什么,杨文远突然道:“多谢两位恩人搭救,杨某在此先行谢过了。”
说着,深深向王笑笑和杨紫琼两人一揖。
王笑笑、杨紫琼都是一愕,诧异地看着杨文远。
杨紫琼首先问道:“你要走了?你身上的伤不轻啊,这么就走,若再遇上华山派弟子恐怕…啊…对了,你们要上哪里?”
眼神中透露关注之色。
杨文远心中一跳,见杨紫琼一双清澈晶明的大眼注视自己,显露关切之情,不知怎地心里一荡,脸色微红,胡想道:“莫非她对我有意…”
不经意地瞧见长青林面有忧色地望向自己,显然一颗心全系在自己身上,王笑笑则是脸色淡淡的,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禁脸上热烫,自责道:“我已有家室,岂可再起二心,不忠於青林?何况恩公救我於危难之中,我居…居然对她有遐想,杨文远啊杨文远,你真是卑鄙龌龊到家了。”
忍不住啪的一声,打了自己一巴掌。
长青林吓了一跳,捉住杨文远的手问道:“夫君,你是怎么了?怎么…怎么自己打自己?”
杨文远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情急生智,勉强笑道:“没什么,刚才有只蚊子咬我,我打蚊子。”
长青林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王笑笑则是一旁笑笑,忽道:“杨公子今后要上哪去呢?”
杨文远一呆,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看了一下身旁的长青林,续道:“我只想跟青林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养些小鸡小鸭,平平静静的过这一生,实在不想踏入江湖之中,整日恩仇缠身,我想…我们大概会远走域外,或行舟海上吧?”
转头与长青林对望,四目交凝,轻声问道:“青林,你愿意吗?”
长青林伸出双手紧捉杨文远的手掌,眸中泛出欣喜的泪光,用力的点点头道:“我愿意。”